對徐環兒來說, 十二歲以前的人生就像是一場夢, 像是噩夢, 又像是美夢。

她是被哥哥照顧長大的, 徐承平背著她走過了蒼山, 走過了草原，最終才來到楚國一處隱蔽村鎮過活。

當時的徐環兒並不知道自己是科布多城人, 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家哥哥一直在躲避成國追兵。

她只記得, 童年時光多是在那個小小的屋子裏過活的, 不能隨便出門，也不太和別人說話，只有偶爾與徐承平一道出去買書或者是買菜時才能見見人, 上上街。

但徐環兒從沒抱怨過。

因為她知道自己唯一的依靠就是徐承平, 而徐承平是在傾盡全力善待她。

那時候的徐承平為了賺錢養活自己和小妹, 什麽苦都願意吃，什麽差使都樂意做，為了不暴露身份, 徐承平不敢拋頭露面, 就連寫字都不用右手而是左手，而他的身子也是在那時候累垮了的。

徐環兒那時候便明白, 生容易，活容易, 生活大不易。

不過徐承平從沒疏忽過她，有好吃好喝先緊著小妹，有好穿好戴也都給她, 每天都把自家小妹收拾的幹凈利索。

讀書上徐承平也抓得嚴，小姑娘自己在家時也實在是無聊，便把徐承平攢下來的書都看了個遍。

讓小環兒真的認識到這亂世殘酷，還是從那次村子被山匪洗劫開始的。

哥哥被抓，她被拐，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一個小院子被山匪弄得七零八落。

若不是小環兒警醒，又能狠得下心，把銅飾燒紅了直接摁在胳膊上燙了個疤，只怕還沒等哥哥找到，她就先被賣到青樓裏去了。

也是在那時候，徐環兒才知道，這世道，就算想要活下去都是很難的。

那個黑夜裏，徐環兒從聆音閣裏被牙婆帶出來時幾乎想要痛哭出聲，可也是在這個晚上，她被霍雲嵐帶魏家。

就此改變了她和哥哥的一生。

徐承平遇到了伯樂，徐環兒也有了安身之所，留在霍雲嵐身邊得以安穩度日。

而在剛入魏家時，徐環兒常被噩夢驚醒，是霍雲嵐陪在她身邊，給她庇護，給她安撫。

徐環兒心中，第一個念著的自然是哥哥，第二個就是夫人。

霍雲嵐待徐環兒恍如親妹，處處為她著想，不單單是讓她吃喝不愁，還教她為人，教她處世，教她管賬，就連詩書騎射、插花做茶這樣的事情霍雲嵐都找了人專門一一教授。

徐環兒跟著她在定州老家，然後又跟霍雲嵐一同上了都城。

霍雲嵐最常說的便是：“女子無才便是德那是騙人的話，都城裏的高門貴女哪個不是樣樣精通的，環兒你就好好學，多學些，總是沒有壞處的。”

小姑娘心裏就想著，若是能一直陪在夫人身邊，哥哥也能跟著大人建功立業，那該是神仙日子，就這麽過一輩子她也高興的。

而徐環兒一直覺得，自己這一輩子的緊要人可能也就這麽兩個。

一直到有個英俊的少年郎，送她彩繩，送她金墜，還給了她玉璧，徐環兒才發現，還有個人努力又積極的想要融入她的生命。

留明待月覆，三五共盈盈。

這句詩，徐環兒一直藏在心裏，時不時的就要拿出來念一念，每次都覺得心裏微微顫動。

她是喜歡蕭明遠的。

為何喜歡？徐環兒自己也不清楚。

可一想到那人會蹲在地上，一邊對著花繩愁眉苦臉，一邊用歡喜的語氣勾畫著兩個人的未來，徐環兒便覺得窩心。

不過之後數年，兩人都沒有談及婚嫁。

蕭明遠新登為王，一大攤子的事情需要他去忙碌。

徐環兒也不急，除了偶爾相見，其他時候徐環兒從不主動提起那人。

因為她苦過，難過，從當初的一無所有到現在衣食豐足，徐環兒倚仗的並不是心中那份純潔卻縹緲的愛情，而是自家哥哥豁出命的努力，還有夫人春風化雨的保護。

若是草草答應了蕭明遠的心意，一旦他反悔，蕭明遠自然無事，可徐環兒卻沒有回頭餘地，更是是要拖累家人。

她從來都是個好姑娘，不會讓自己和蕭明遠之間那隱約情愫影響到自己親人的前程。

一直到夜宴那晚，事情有了轉機。

徐承平與長公主離開後，蕭明遠才偷偷讓人去找徐環兒出去說話。

他們的哥哥姐姐選了涼亭，蕭明遠就挑了一處隱蔽的竹林。

只是有些出乎蕭明遠預料的是，這裏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。

本來是想要個“月朗風清良夜永，可憐王子獨知音”的美景，但現在，一圈燈籠不僅沒覺得有多光亮，反倒越發顯得樹林幽深昏暗。

風吹過時，還有沙沙聲響。

實在是瘆得慌。

他扭頭看向杏雨：“不是說弄亮堂些嗎？”現在怎麽覺得陰氣森森的。

杏雨實在為難，自家主子的要求實在是嚴格，想要竹林月光美景，又不想要被人發現，多掛燈籠也不能掛的過分啊，不然會招人來的，如今這般已經是盡力了，可杏雨知道自己不能多辯駁，索性認下來：“奴婢疏忽，奴婢知罪。”

蕭明遠倒也沒有責怪她，只想著是不是換個地方。

而後就聽徐環兒的聲音傳來：“王上福安。”

蕭明遠扭頭，還未說話就楞住了。

因著徐環兒喜歡騎射，故而尋常穿衣打扮也多是勁裝玉帶，大抵是今日為了出席夜宴專門打扮過，穿了件淡青色裙裳，頭上簪了支珠釵，手上提著燈籠，正微微低垂眉眼，端正行禮。

清麗出塵，好似嫦娥離廣寒。

而她站在那裏時，蕭明遠便覺得剛剛的什麽可怖駭人都是虛的。

因為環兒，他覺得這竹林也明亮風雅得很。

蕭明遠臉上立刻有了笑，顛顛的小跑過去扶她。

杏雨松了口氣，知道自己無事了，而後便很有眼色的退到遠處，並且讓暗地裏保護蕭明遠的護衛也都警醒些，莫要讓人發現才好。

蕭明遠則是扶起了徐環兒，嘴唇微抿，卻止不住臉上的歡喜。

徐環兒則是擡眼瞧他：“你笑什麽呢？”

蕭明遠伸手接過她提著的燈籠，又把自己新得了的暖玉拽下來塞她手裏，嘴裏道：“瞧見你，高興。”

徐環兒耳尖一紅，攏住指尖握緊了暖玉，步履輕盈的跟在他身邊。

對王宮，徐環兒並不陌生。

只是她進宮多是跟霍雲嵐一起，之前公開了她科布多公主的身份後，施太後也喜歡叫她進宮。

一來是為了給外人瞧，讓百姓知道成國做過差點給人家亡族滅種的事兒，借此為今後兩國發兵做準備，二來是施太後確實是喜歡她，便想要多照顧些。

不過來了王宮許多次，徐環兒能和蕭明遠在一處的機會卻不多。

哪怕嘴上不提，可對這難得的獨處機會徐環兒依然無比珍惜，眼睛時不時的瞧他一眼，瞧一下笑一下，指尖攏著暖玉，只覺得暖到了心裏。

蕭明遠則是小心的幫她擋著風，嘴裏輕聲問道：“之前的馬球賽我沒去成，不知道環兒打得如何？”

徐環兒才不信他對此一無所知，可心裏也知道這人是想讓自己得意一下，於是徐環兒昂頭看他：“自然是拔得頭籌。”

蕭明遠立刻笑起來：“環兒真厲害。”

徐環兒也彎起嘴角：“要是你也能去就好了，彩頭裏有個挺好看的劍穗，我本想送你的。”

“現在給我也成啊？”

“哥哥覺得好看，要走了。”

蕭明遠：……哦。

見蕭明遠有些失望，徐環兒輕輕用手肘戳了他一下：“剛才長公主殿下叫我哥哥出去，是做什麽？”

蕭明遠並不知道自家姐姐的心思，只當她有意撮合自己，便一臉鄭重的回道：“大概是有什麽要緊事兒吧。”

徐環兒在則是琢磨了下：“是要緊。”夫人之前就說，長公主對自家哥哥有意。

要是真的能成，她也是歡喜的。

而後兩人邊走邊聊，說說馬球，說說詩文，興起時蕭明遠還把燈籠交給她，自己抽出長劍來耍了一套。

這是他新學來的，等練成了，頭一件事就是想給心上人展示一下。

見徐環兒一臉驚嘆的拍手誇他，蕭明遠就像是在炎炎夏日喝了一盞透涼凈水，渾身上下都舒服異常。

大抵是過於歡喜，蕭明遠收了劍，看著徐環兒，開口便道：“環兒，你可願嫁我？”

徐環兒沒想到會這般突如其來，先是一楞，然後就笑起來。

這話說得簡單，並非是蕭明遠誠意不夠，而是因為他說過太多次。

那些求娶得海誓山盟基本都被說了個遍，可是之前時機不對，徐承平也和自家妹妹說得清楚，王上成婚不同旁的，母儀天下也不是簡簡單單管理一家後宅，沒做好準備之前還是不要點頭。

不然以蕭明遠的性子，今天徐環兒點頭，明天就能把一切準備好迎娶她進宮。

可現在，徐環兒知道一切都準備妥帖。

哥哥不再反對，夫人也說她學得好。

而且，徐環兒覺得自己真的喜歡他，一天比一天更喜歡。

既如此，再拖著也沒甚意思。

徐環兒直接回道：“好啊。”

“不妨事，你再想想也好，姻緣是大事……啊？”

見蕭明遠楞住的臉，徐環兒笑著看他：“我說，好啊，不過我還是要先回去問問哥哥。”

蕭明遠聽到這話，才確定，自己剛剛不是幻聽。

他低頭捏了捏自己的手背，疼得厲害，好，也不是做夢。

大喜過望的楚國新王也顧不得什麽矜持不矜持，直接上前，一把攔腰抱住了徐環兒，把她舉著抱起來！

徐環兒笑著伸手扶住他的肩膀，低頭去瞧，細碎的發絲垂在男人臉頰上，小姑娘的聲音裏帶著止不住的笑意：“你放我下來！”

蕭明遠攏了攏手臂：“我不。”

下一瞬，徐環兒便撐住了男人的肩，微一用力就是一個漂亮的翻身下地。

伸手拍了拍裙裳，徐環兒又是那個端莊溫柔的模樣，聲音也是柔柔的：“我先回了，夜晚天涼，你也早些回去吧。”

蕭明遠看著徐環兒的背影，又看了看已經空了的懷抱，突然覺得，自己大概還要更努力些才行。

娘子有能耐，果然能激勵自己進步。

正想著，他感覺到袖內微沈。

伸手摸出來，蕭明遠認出這是自己剛剛給了環兒的那塊暖玉。

而這會兒暖玉已經被小姑娘握熱，還能感覺到她的掌心餘溫。

蕭明遠彎彎嘴角，而後笑的越來越肆意。

等杏雨提著燈籠去找他時，就瞧見自家王上笑得像個傻子……

趕忙晃晃腦袋，把這個大不敬的念頭趕出去，杏雨快步上前，正要說話，卻瞧見蕭明遠手背上青了一塊，她趕忙問道：“王上這是傷了？可要傳太醫？”

蕭明遠這才註意到剛剛自己的手背，這裏是他自己捏的。

為了確定不是夢，他對自己也下了狠手。

這會兒縱然還有些疼，可蕭明遠的笑容沒有絲毫減弱：“這不是傷，這是喜事，大喜事。”

但是蕭明遠和徐環兒都沒來得及問徐承平的心意，因為蕭淑華跑來請蕭明遠下詔賜婚，賜的便是她和徐軍師。

蕭明遠先是錯愕，然後便覺得高興。

姐夫可比大舅子親！

於是，蕭明遠立刻親自擬詔，並在心裏美滋滋的盤算，等他們成了，自己這裏也就成了。

卻沒想到，成楚兩國之戰把兩樁婚事都拖了下來。

其實成國一開始只是想要從楚國這裏要些好處，畢竟這許多年他們都是如此做的，成國民風彪悍，楚國百姓富足，只要成國沒錢了就到楚國來搶，來的快跑的快，哪怕被抓住了死不承認也就是了。

楚國因為商貿發達，不喜在本國興戰事，加上成國曾經兵強馬壯素無敵手，故而，楚國多是息事寧人，朝廷會出銀子補償百姓的損失，許多時候便是大事化小。

可這次不一樣，成國依然想要故技重施，也是試探一下這位新登位的楚王的底線，卻沒想到蕭明遠反應如此劇烈，直接下了戰書，派出魏臨和幾十萬大軍，浩浩蕩蕩的打過來了！

成國準備不及，失了先手。

魏臨這邊有個熟悉成國的徐承平在，加上正值夏日，成國最仰仗的氣候也不頂用，楚國竟是連戰連捷，成國上下一片嘩然。

成國便想著過去議和，可魏家軍不依不饒，直接打進了成國，連克十座城池，眼瞅著就要沖著成國都城去了。

成王慌了，急急的遞了議和書，願用十座城池保護兩邊邦交友好。

此事傳回到楚國都城時，已經到了來年二月。

霍雲嵐聽到消息時正在給小芊芊挑玩具，聞言，便道：“成國當真如徐先生所言，朝廷昏庸當道，沒有能人了。”

在一旁看賬的徐環兒聞言，有些好奇：“夫人何出此言？”

霍雲嵐並不瞞她，眼前的姑娘未來必然是要入主後宮的，既如此，將軍夫人直接道：“咱們的兵將能如此驍勇，除了糧草充足，便是畏寒不畏暑，如今好不容易拖到了冬日，就算成國不議和，相公也不會繼續打了，成國居然不趁此機會反攻，卻要投降，實在是……”想了想，也就只有一個字能形容，“蠢。”

徐環兒眨了眨眼睛，臉上露出了些許疑惑：“這些道理，我也能想明白，那成國那麽多官員，就沒有人規勸成王？”

霍雲嵐幫芊芊撫平了衣領，聞言，輕聲道：“大抵是有人想勸的，只是能不能到成王耳朵裏就不知道了，”說著，她擡頭看向徐環兒，眼裏帶了些笑意，“回頭等徐先生回來，你可以問問他，成國如今朝廷裏面的那些一品二品，有多少是姓楚，又有多少是姓成的。”

此話一出，徐環兒就明白了。

合著敵人身邊全是自己人。

果然這看似和平的五六年裏，楚國人並不是什麽都沒做，只怕暗地裏做的事情比誰想象的都多。

她臉上有了笑，心裏的擔憂也去了不少。

等大軍回朝，徐環兒遠遠瞧著進城的隊伍裏，自家哥哥騎在高頭大馬上，瞧著沒有半點傷痕，徐環兒這才徹底放了心。

因著魏臨要帶著有功之臣入宮拜見王上，接受封賞，徐環兒就去了將軍府，和霍雲嵐一起等他們出宮。

可是剛坐穩當，長公主身邊的呂嬤嬤便來了。

呂嬤嬤跟二人見禮，而後就看向徐環兒輕聲道：“殿下讓我來給姑娘傳個信兒，說是殿下封賞完眾將士後，便帶著親近人喬裝出宮，同行的是徐大人。”

徐環兒微楞，而後似是想到了什麽，突然緊張起來。

霍雲嵐則是問道：“嬤嬤可知道他們去了何處？”

呂嬤嬤眉眼低垂，擋住了眼底神色，聲音恭順道：“去了魏家飯莊。”

霍雲嵐和徐環兒對視一眼，片刻沒有耽擱，叮囑蘇婆子好好照顧芊芊，而後她們就坐上馬車出門去了。

蘇婆子則是抱住了芊芊，見自家二姑娘眼巴巴的盯著門口看，便笑著哄：“姑娘莫急，夫人很快便回來。”

芊芊本就性子乖巧，聞言點頭，只管重新看向了面前的玩具盒子。

裏頭有布老虎，有雞毛毽子，有九連環，還有不少精巧的小玩意兒。

還有些是以前福團玩過的，也都留給了自家小妹。

芊芊扒拉來扒拉去，終於選了個最中意的。

一把小木劍。

蘇婆子記得，這把木劍原本是自家將軍親手做了送給福團的，想試試看福團喜不喜歡練武，結果小福團不愛念書，卻更不愛練武，碰都沒碰就丟在了盒子裏。

這會兒倒是被芊芊拿了出來。

蘇婆子本以為芊芊只是隨手拿的，便道：“這物件無趣得緊，姑娘來，咱換一個啊。”說著就像把木劍從她手裏拿出來。

可是芊芊卻抓著不放，她臉上帶著笑，漾出了兩個漂亮的小酒窩，拿著木劍晃悠了兩下，便得了趣處，緊緊抱著不撒手了。

而在魏家飯莊裏，霍雲嵐與徐環兒輕輕上樓，瞧了瞧，便坐到了距離那兩人不遠的位子上。

雖然有屏風隔著，但是現下飯莊裏人不多，仔細聽還是能聽個大概的。

徐環兒也猜出蕭明遠的用意，她緊緊地攥著帕子，背脊挺直，呼吸都努力放輕。

而屏風那邊的兩個人似乎已經商量出了個大概，這會兒就聽徐承平道：“你能待我妹妹多好？”

蕭明遠回道：“一生一世一雙人，要是能有來世，我也要跟她一處。”

“這些未免虛了些，不如郎君說點實際的？”

“我願發誓。”

具體的誓言，誰都沒聽到，但是徐承平那輕而又輕的“嗯”卻被徐環兒聽得清清楚楚。

霍雲嵐臉上有了笑，在那邊的人離開後，她才對徐環兒道：“你知道這話徐先生是故意讓你聽到的吧。”

徐環兒點頭。

若不是故意，他們不會挑魏家飯莊，也不會刻意讓長公主過來報信。

霍雲嵐又問：“那你呢，怎麽想的？”

徐環兒微微低頭，嘴角揚起，聲音輕輕：“我心似君心，願我如星君如月，夜夜流光相皎潔。”

霍雲嵐笑著拍拍她的手背，心裏知道，這事兒算是成了。

五月，徐承平與蕭淑華成親，魏家出的聘禮。

七月，蕭明遠與徐環兒大婚，魏家出的嫁妝。

索性霍雲嵐如今靠著漕運和無數鋪子好似坐擁金山，一起出了也不含糊。

楚王大婚自然是大喜之事，雖然在不少高門大戶眼中，徐環兒身份有些不匹配，可是徐環兒的哥哥是大公主駙馬，徐環兒背後還有魏家撐腰，也就堵住了他們的嘴。

只想著這樣身世簡單的王後也挺好的，起碼以後王上想要選妃的時候不會橫加阻撓。

卻沒想到，他們的王上壓根兒沒想過選妃。

三年不選，那就再等等。

五年不選，便有人著急了。

一直到徐環兒的龍鳳胎都五歲了，後宮還是只有徐王後一人，這就讓不少人家心慌了。

誰人不想當個國丈來沾沾光？

當初的朱家是自己倒黴，可瞧瞧施家，那可是靠著施太後一個人帶起來的人戶，誰人不在心裏偷偷念著這條捷徑呢？

做外戚，往往是躋身高門大戶最簡單的途徑了。

於是就有臣子上奏，覺得是王後善妒不慈，希望王上廣納妃嬪入宮。

卻沒想到直接就被蕭明遠打了回來，還直接將用詞最激烈的樞密直學士給摘了官帽，一擼到底，半點沒有猶豫。

不等眾人反應，蕭明遠便迅速擬詔，讓兢兢業業多年的羅榮遠填了空缺。

早上下旨，羅榮遠下午就從府尹衙門搬到了樞密院。

這下子引得都城內外一片震驚。

楚國這些年，有過帝後和諧，有過鸞鳳和鳴，卻從沒見過這樣獨寵一人的場面。

這……這不是亂套了麽！

可是那些想要借題發揮的人卻發現，根本無處發揮。

葉宰相閉口不言，文臣清流作壁上觀。

武將那邊，魏將軍自己就是出了名的一世一雙人，其他的將軍校尉素來以他為準，魏臨不開口，旁人也不會說話。

兩邊都消停了，還有誰敢站出來置喙王上家事？

莫說別的，光是徐王後的那個駙馬哥哥就是出了名的記仇，如今正經接過了羅榮遠大人留下的府尹之職，把府尹衙門的大牢修的跟個兵器庫似的，要什麽有什麽。

官位高的不怕，可那些小官要是真的被他記上了，回頭萬一犯個事兒，絕對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。

怕不是嫌命長？

於是這一番連消帶打，便徹底絕了他們往後宮塞人的心思。

看似是蕭明遠算計得當，其實明眼人都知道，這是因為如今的楚王大權獨攬，說一不二，手底下的幾位重臣都是一條心，誰想要搞事情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骨頭夠不夠硬。

誰都覺得蕭明遠的日子過的該是極好，卻不知楚王也有別人不知道的心酸。

只因為自家王後有些太招人喜歡。

施太後喜歡她，長公主也中意她，霍雲嵐更是常與她見面，加上後宮本就只有她一個，徐環兒無聊時就帶著龍鳳胎去找他們說話，蕭明遠也不好攔著不讓她去。

有詩會，徐環兒能對上，有蹴鞠，徐環兒有準頭。

就連插花，自家王後都能做成典範。

尤其是每年圍獵之時，蕭明遠的不少獵物還是自家王後偷偷塞給他的。

於是蕭明遠選擇了多學多練，努力刻苦，琴棋書畫無一不精，詩詞歌賦精彩卓越，力求讓自己能跟王後有共同語言。

於是不少人都發現，他們的王上竟然如此有本事，王後也能耐，一時間各種讚譽不斷。

而日子便在這種緊張充實當中匆匆而過，又是一年科舉，待三月杏花開時，會試放榜。

蕭明遠也很是關註這場會試，有不少他看好的少年郎都在這一屆。

尤其是福團，去年剛剛十四歲就奪了鄉試頭名解元，只不知到了會試如何。

蕭明遠是記得自己送過他玉書的，加上他向來對魏家頗為倚仗，故而對福團頗為關註。

可會試自有章程，哪怕他是楚王，也不能幹預除了殿試以外的科舉之事。

於是到了放榜這天，蕭明遠早早就讓人去貢院前看，自己則是與徐環兒邊做茶邊等。

不多時，宮人回來，蕭明遠把自己做好的茶遞給了徐環兒，而後看過去，沈聲問道：“放榜了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魏家郎考得如何？”

宮人滿面笑意，恭聲道：“回王上，魏家郎君考的極好，得中會試頭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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